即便是最热情的体育迷也会反感将运动员称作英雄或者传奇。毕竟,把那些以跑步、跳跃、踢球、抛球或接球谋生的人视为榜样,仔细一想,确实是一件略显荒唐的事。然而,来自伊朗的射箭女运动员扎赫拉·内马蒂(Zahra Nemati)的事迹,或许真的会改变你的看法。
31岁的扎赫拉·内马蒂坐在轮椅上,随意的运动服,偏深的肤色,还戴着一副似乎和时髦丝毫沾不上边的眼镜和一块白色头巾,看上去不太像传统意义上的偶像。但是,如果说有谁值得被称为英雄或榜样,而且不仅仅是残疾人的榜样,也是伊朗,甚至是整个穆斯林世界女性运动员乃至所有女性的榜样,那非她莫属。
四年前的伦敦残奥会上,她在反曲弓坐姿1级/坐姿2级决赛中击败了意大利选手伊莉莎贝塔·米基罗(Elisabetta Mijno),成为伊朗史上第一位在奥运会和残奥会中获得金牌的女性。这次,她去往里约参加残奥会,守卫自己的冠军头衔,同时也参加了之前的里约奥运会。成为少数既参加奥运会,也参加残奥会的运动员之一。
事实上,她是历史上第14位同时参与奥运会和残奥会的运动员,而上一位获此殊荣的是南非运动员奥斯卡·皮斯托瑞斯(Oscar Pistorius)。提到她的成就,内马蒂说:“我非常激动,非常开心能有这次机会,我会尽力同时在奥运会和残奥会获得荣誉,鼓舞我们伊朗的射箭运动员。”
如果这还不够,她的祖国伊朗还给了她担任奥运会开幕式领队以及旗手的荣耀。对于一个女性成就鲜为人知的国家而言,这已经算是惊人之举了。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几年前,没有人会想到,伊朗女性也可以成为登上国际舞台的明星,许多国际比赛甚至不允许伊朗女性戴头巾。我对伊朗女性在运动方面的表现很有信心,我能看到光明的未来,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伊斯兰国家的榜样。”
扎赫拉·内马蒂专业的射箭本领早已获得国内和国际认可。不过,她不得不跨越重重障碍,才有如今的成就。其中就包括最初的悲惨遭遇,也正是那次遭遇,让她拿起了弓箭。
少女时期,内马蒂擅长跆拳道。她是跆拳道黑带选手,梦想着有一天能参加奥运会跆拳道比赛。然而,2003年12月,一场大地震袭击了伊朗巴姆古城,2.6万人丧生,3万人受重伤,那场地震也夺走了内马蒂的梦想。
地震引起的车祸导致内马蒂腰部以下残疾,这意味着她的余生将在轮椅上度过。回忆起当时如何从打击中恢复,她说:“我12岁开始练跆拳道,真的很喜欢。可是后来,遭遇了那场意外。知道双腿残疾后,我非常难过。”
“不过我决定让自己强大起来。难过和缺陷因希望而消失了,我告诉自己‘我可以’,那就是出发点。两年的时间,我打起精神,接受理疗,调整自己的心态。后来,我恢复了正常生活。”
内马蒂迫切渴望开始运动,于是她开始寻找一个不会因腿脚不便而受太大影响的项目。她回忆道:“我决定重新开始运动。我告别跆拳道,开始了射箭,并渐渐喜欢上它,甚至把它作为一份职业来对待。我为不能继续打跆拳道而难过的时候,也正是快乐的射箭生涯的开始。事实上,我在射箭项目中获得了曾希望在跆拳道比赛中获得的奖牌。”
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仅仅过了6个月,内马蒂就在伊朗锦标赛中和健全的射箭选手同台竞技,获得了第三名,并获选进入国家队。国际舞台上,她在著名的亚洲大奖赛(Asian Grand Prix)中表现出了争夺奖牌的水准。2000年,她首次参加残疾人射箭比赛,在捷克巡回赛中打破世界纪录。
一年后,在意大利的世界残疾人射箭锦标赛中,她打破四项世界纪录,并在女子个人坐姿项目中获得一枚银牌,在团体项目中获得一枚铜牌和一枚金牌。
随后,在伦敦残奥会上,她横扫各国对手,创下新的世界纪录,几乎未失一局就获得了个人单项金牌。她还在团体项目中获得一枚铜牌。那次,伊朗唯一输掉的比赛就是和最终冠军韩国队的那场。第二年,在泰国举办的世界残疾人射箭锦标赛上,她再次带来惊喜,在个人反曲弓坐姿2级决赛中击败冠军对手。
她通常将自己惊人的成功归于残疾:“我觉得腿部的残疾让我能更好运用手臂。我不能用腿,射箭是最适合我的,它需要敏锐的视力,专注更是关键,我的意志力帮我赢得了奖牌。”
内马蒂不仅克服了自身的障碍,还跨越了国家和宗教信仰对女性进步的阻碍,克服了训练和设施方面的艰苦条件,2013年,她被授予另一项殊荣,那就是世界体育总会(SportAccord)奖励个人成就的“体育精神奖”。
世界体育总会是国际单项体育联合会的联合组织,该组织称,她的故事打破了人们对残疾人固有的观念,激励女性参与体育运动。接受奖项时,内马蒂说,她把奖项献给“我祖国的人民,伊朗的女性,乃至所有穆斯林女性”。
内马蒂的成就提升了伊朗女运动员的地位,不管她们是健全还是残疾。她还吸引了伊朗及其他伊斯兰国家的更多女性积极参与诸如射箭等体育运动。
国际残奥委会(International Paralympic Committee)的西玛·里默奇(Sima Limoochi)说:“不仅是伊朗的女性,对于伊斯兰教乃至全世界的女性而言,有像内马蒂这样的榜样非常重要。她把女性运动的议题搬上了伊朗各个组织的会议桌,比如国家残奥委会(National Paralympic Committee)、国家单项运动协会,甚至是青年体育部(Ministry of Youth and Sports)。”
“伊朗的媒体和民众都给予她积极的响应。内马蒂已经成为整个社会的榜样。”
内马蒂本人对此却似乎稍显缄默,她说:“我并不觉得。我还不是一个榜样,但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我希望我在重大国际赛事的表现可以激励残障人士追求梦想,我想世界上人人都心怀希望,尤其是女性和残障人士,我们不应该失去追求。”
“如果说我所做的事情有目的,那就是向世界上所有的残疾人传递一个信息:永远不要因为残疾就放弃你想完成的事情,未来的一切皆有可能。”
问到她对自己激励更多穆斯林女性参与体育运动的作用有何看法时,她简单地说:“我很开心,很自豪。神帮助了我。”
内马蒂的丈夫兼队友罗汉姆·夏哈比(Roham Shahabi)并不避讳谈及她成就的重要性。他说,她的表现对周围人,还有全世界那些崇拜她的人,产生了重大影响。“她的成功让大家感到非常骄傲,作为伊朗女性,在国际舞台获得如此地位,是一项巨大的成就,内马蒂被视作伊朗女性和全社会的榜样。”
“这些努力和成绩,国际观众都看到了,这很重要,她的成就在社会中,尤其是在女性和残疾人士中引发了一股动力。”
内马蒂一再强调,丈夫的支持是她在射箭生涯迈向顶峰的重要因素。她说:“一位运动员取得成就时,人们往往看不到成就的背后。从一开始,我就得到家人的支持。我会尽全力在残奥会争得荣誉,如果可以获得金牌,我要把它献给我的家人。”
不过,要想在里约获得金牌绝非易事。她已经不再是世界冠军了。去年,内马蒂专注准备奥运会资格赛,错过了德国的世界锦标赛,导致她排名下滑。
她将面临艰巨的挑战,这不仅来自新的世界冠军,中国的吴春艳,还来自俄罗斯的世界排名第一的斯威特娜拉·巴朗茨艾娃(Svetlana Barantseva),韩国的李花淑,甚至是2012年的意大利对手伊莉莎贝塔·米基罗。
而内马蒂很清楚,威胁远不止她们四人。“我觉得每个参赛者都是最优秀的,她们获得过许多奖牌,都想在里约奥运夺得荣光,毕竟,参加奥运会对每个运动员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机会。我的主要对手来自韩国、中国和美国,不过某个默默无名的选手也可能因为准备充分而斩获奖牌,因此,每个人都是我的对手,我希望自己可以打败她们。”
她意识到,作为上一任冠军,卫冕的道路上必须承受巨大的压力。“已有的荣誉让这一切更加困难,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比赛中出色发挥。”
“我觉得冠军可能会丧失动力,但我的梦想不仅仅是获得奖牌。我热爱这项运动,它给我动力。我最大的动力来自粉丝的期待和盼望,看到大家都希望我获得奖牌,我会产生一种决心和动力,促使自己不要让他们失望。”
其实,她完全不必担心。不管在里约的战果如何,以扎赫拉·内马蒂目前在射箭领域获得的成就与影响力,不管是她的粉丝,还是曾经受她鼓舞的世界各地民众,都不会对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