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erican punk rock group The Ramones. Left to right: Johnny Ramone (1948 - 2004) Tommy Ramone, Joey Ramone (1951 - 2001) and Dee Dee Ramone (1952 - 2002). (Photo by Roberta Bayley/Evening Standard/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如今,“朋克永存(Punk’s Not Dead)”的文字仍以一种蔑视一切的态度出现在皮夹克和破败的墙壁上。朋克迷们曾经对地下文化叛逆的呼唤如今似乎早已逝去,剩下的仅仅是令人怀念的旧日新奇。然而,许多人仍然认为朋克的反叛精神不灭,作为上世纪70年代最有影响力的运动之一,朋克所表现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标新立异,还有更深层次的影响。

今年是朋克爆炸性地登上音乐舞台的40周年,有人坚持认为朋克仍然十分蓬勃。至少,作为一个音乐门类,它无疑是一段最令人难忘的摇滚分支历史,和说唱朋克、重金属朋克一样意义重大。然而,现代朋克所展现的气势已经远不如40年前那场爆炸性的、反抗权威运动中的那样强大,在那场运动中,不满的、幻灭的那一代第一次发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

正如任何有机形成的音乐运动一样,几乎没有办法给朋克的诞生确定一个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从纽约、伦敦,再到布里斯班,最早的朋克音乐可能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响起。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朋克一定是诞生于战后工业破败的帝国废墟,愈发能够被经济萧条中边缘化的一代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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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的立场如何,有一些乐队还是得到了大家的公认,使得朋克从默默无闻的小众音乐一飞冲天,成为公众的宠儿。许多乐队被广泛认为是朋克的先锋—雷蒙斯乐队(The Ramones)、纽约娃娃(The New York Dolls)、The Damned、冲撞乐队(The Clash)、The Stranglers、Crass、The Buzzcocks、苏可西与女妖(Siouxsie and the Banshees)。还有不那么“臭名昭著”的,比如The Dead Kennedys、黑旗(Black Flag)、Bad Brains和Minor Threat等等。当然,在所有朋克乐队中,最为著名的,还是无所不能的性手枪(Sex Pistol)。

不管是伦敦还是纽约,虽然每个地方都有其各自的特点,但都无法阻挡朋克出现的步伐。第一波朋克乐队由于共同的意识形态和独特的、原始的、未经雕琢的声音而聚集起来。而外界公众最早认识朋克音乐的,是在1976年6月4日,这一天是性手枪在曼彻斯特自由贸易会堂(Free Trade Hall)举行臭名昭著的演唱会,毫无疑问,性手枪的这场演唱会永久地改变了世界音乐版图,被后人公认为是改写了音乐史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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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人们的反建制情绪蔓延,朋克在失落的一代中大受欢迎。在这个时候,它已经不仅是一种音乐类型,还是一种来势猛烈的意识形态,一种前所未有的喧嚣刺耳的生活方式。雄心勃勃的性手枪经理麦肯·麦克劳伦(Malcolm Maclaren)和朋克风设计皇后薇薇恩·韦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是这种音乐DIY美学—别针、皮夹克和捆绑装扮的制作者。他们是朋克乐队建立过程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推动者。

当时的音乐媒体将这场运动称为“朋克”,随后,朋克迅速成为真正的全球现象,逐渐占领了各大主流电台和流行音乐榜单,还促成了诸多音乐分支,派生出其他音乐类别。毫不夸张地说,朋克运动对那个时代的影响不可小觑。

音乐家亚瑟·乌奇拉(Arthur Urquiola)、香港唱片公司Artefracture(现在仍发行朋克风格的摇滚乐)的创始人,说道:“我一直认为朋克摇滚是一个完整的宇宙,独立存在于显而易见的事物之外。它是一种听起来与普通音乐不同,音乐背后似乎有某些大型机器合成的东西,很好听。”

“还有建立在‘DIY’理念基础上的文学、音乐现场、电影和整个次文化。今天,你会发现在这些音乐、杂志和网站背后的人们大多都是志同道合的,他们有着相类似的向往,很显著的一点是,其中许多人都努力以不需要大量资源的方式做事。”“因此,这种自给自足的想法也一直吸引着我。对于我而言,是否具有DIY理念,才是界定是否为朋克的主要依据。”

LAS VEGAS - JANUARY 09: Joan Jett performs with her band Joan Jett and the Blackhearts at the Gibson booth at the Las Vegas Convention Center during the 2007 International Consumer Electronics Show January 9, 2007 in Las Vegas, Nevada. The world's largest consumer technology trade show runs through January 11 and features 2,700 exhibitors showing off their latest products and services to more than 150,000 attendees. (Photo by Ethan Miller/Getty Images)

尽管香港离培育朋克的文化熏陶非常遥远,但也受到朋克现象的广泛影响。上世纪90年代早期,第二波朋克乐队在加利福尼亚传奇的朋克孵化器—吉尔曼大街(Gilman Street)924号集结,这一消息随之在香港引起关注。

受到这一代美国乐队—Operation Ivy、绿日乐队(Green Day)和邪教乐队(Bad Religion)的影响,香港乐坛随着Pregnant Men、Star Whores、Tokyo Sex Whale和That Guy’s Belly的出现,也发生了重要改变。虽然当时香港的朋克现象规模较小,远不及美国和英国同行的影响力,但追随者都十分投入。最终,这群朋克催生的不仅仅是香港乐队,还有诸如Defecation和Thrown Overboard等界定了一个群体生活方式的出版物。

That Guy’s Belly的作曲和吉他手布伦达·谢里丹(Brendan Sheridan)也是Defecation背后的一大驱动力。回忆起当年朋克的黄金时期,他说:“这其实是关乎质疑权威,并且坚定忠实于自己的理念。做乐队和杂志很有意思,我们发现,这些至少影响了我们自己和周围人的生活,虽然可能只有很轻微影响。”

音乐上的坚持暂时不谈,朋克曾是当时整个幻灭的年轻一代对于社会的呐喊和相互助威—可谓是一项足够引起当时建制真正担忧的运动。发展至今,它又变成了一种很不同的东西。今天的朋克更多地被看做是一种纯粹的艺术形式,与政治和意识形态无关,有着不可动摇的印记,和经久不变的外表。

乌奇拉自己也承认这点:“朋克没有死,我甚至不会说它已经长大。但是它不得不与时俱进,重新定义自己。”“与我当初第一次知道朋克相比,现在的世界是个非常不同的世界,就像在那之前的15至20年一样,一切都完全不同。”

可以理解,对于许多朋克的创立者而言,世界也完全不同了。58岁的史蒂夫·依格诺伦(Steve Ignorant),曾是Crass乐队的主唱,如今是一名救生员。而59岁的泰瑞·查莫斯(Terry Chimes),曾经是冲撞乐队的鼓手,如今成了一名脊椎推拿师。

40年后再回头看,查莫斯说:“挑战和改变既有建制的经历对当时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件好事。不管之后你做什么,那段经历都会一直跟随着你,你永远也不会丢掉‘事情不一定要像现在这样’的想法。”寻找改变的可能,打破千篇一律的桎梏,是朋克一生也丢不掉的个性标签。“现在我过着另一种生活,但是我仍然站在反对大公司的立场上,反对他们毁坏人们的健康,从中赚取利润,不管是转基因食物,还是含糖量高的垃圾制品,抑或我们本来不需要的药品,都在我的反对之中。”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查莫斯一样过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前性手枪乐队成员约翰·莱顿(John Lydon)如今仍在做音乐,曾以“Johnny Rotten”为人所知。他为许多乐队谱曲和演出,包括Minor Threat和The Misfits。类似的,Dead Kennedys的前主唱杰罗·比亚夫拉(Jello Biafra)也和唱片公司Alternative Tentacles保持着大量合作,延续音乐生涯。

随着第一代朋克大多回归到传统的工作岗位,并且已经面临退休。全新一代的朋克应运而生,继续着前辈们的旅程。今天的朋克乐队丝毫没有丢失前辈的激情和热忱,虽然外表和思想观念大都相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两代人面临的外部环境,新一代的朋克,他们中的许多基本上被视为当今主流。

如今,绿日乐队、Blink 182、邪教乐队和Good Charlotte几乎是家喻户晓。而当代技术为乐队提供了更多DIY的渠道,使他们不再需要靠传统途径,便能获得成功。虽然主流的认可或许看起来很讽刺,朋克传达的信息仍然是反建制的。有些硬核爱好者,甚至把这些更广泛的接纳视为等同于出卖自我,整个群体的出卖自我。当然,这不是全部,也有些人认为这只是时代的标记。

乌奇拉说:“我觉得现在不像过去那么非黑即白。过去,乐队所谓的出卖自我,意味着和音乐产业的巨头公司签约,和坚持DIY、互帮互助的世界背道而驰,虽然这里所说的世界是一个小得多的音乐圈。现在,音乐产业总体规模比以往小了许多,和大型唱片公司签约或许不再像过去那样大获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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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而言,即便是一个规模不大的机构—不管是小型唱片公司,甚至或是独唱乐队或音乐家,都可以仅凭自己的力量,做到很多事。不管你在哪儿,都有方法获得渠道,向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人呈现你的音乐。”

“不过,换一种方式来看,事实上是,渠道的便捷性同时也使得任何人想要脱颖而出都变得更加困难。与大公司签约并不会比其他渠道更容易获得成功,只是会有专业人士来监管乐队运营的方方面面。这样看来,即便是在与大公司签约的情况下,不管卖出多少张唱片,都是很值得尊敬的。”

朋克精神一直在传承,即便是在21世纪的香港,也还是有那么一小群专注的朋克乐队,其中最著名的比如Oi! Squad和Defiant Scum,还有?Two Finger Salute和Artefracture这样专门致力于帮助此类乐队找到听众的唱片公司。

如今,当你再次看到顶着绿色的鸡冠头或者穿着鼻钉的年轻人,请别再立刻反感地蔑视:“这些小屁孩要是在我们那个时候……”不妨想想:真庆幸,朋克真的未死,而我们的世界或许也因为朋克的持续存在,不甘停滞,成为了更好的地方。